“慕課”的黃昏?
摘要:科技改變教育,教育離不開科技,但教育不應為科技所困。在新技術助推教育發(fā)展的同時,我們忽然意識到:慕課的黃昏似乎會比預料來得早。
作為新形態(tài)大規(guī)模開放式在線課程,慕課乘上了教改時代的過山車。2013年5月,清華、北大率先加入美國慕課平臺edX,次年“學堂在線”“好大學在線”等中文慕課平臺相繼問世,短短一年,八個平臺迅速成立,火熱程度可見一斑。CSSCI文獻統(tǒng)計顯示,2014年以慕課為主題的文獻較前一年增長七倍多。edX總裁阿加瓦爾提出“慕課是人類教育史上的首次革命,將重塑高等教育的模式”。
但與此愿景形成強烈反差的是2013年“反慕課”的聲音迅即出現(xiàn)在西方知名高校中,有高校聲稱退出慕課平臺。2013年5月,哈佛大學文理學院的58位教授聯(lián)名給院長寫信,要求成立一個特別委員會指導“在線課程”產生的問題,包括從教師監(jiān)管到對整個高等教育體制的影響。2013年11月果殼網完成的“MOOC中文用戶大摸底”的調查數(shù)據,只有約6%的用戶最終完成了課程學習,遠低于校園內有組織的課堂教學。高退學率/輟學率、潛水者、“僵尸注冊用戶”現(xiàn)象直指慕課所標榜的“高效率”核心特征。如果進一步質疑的話:慕課真的是課程嗎?瞬間起落的危機恰好印證了慕課與教育目標間的裂痕。
對“慕課”現(xiàn)象的反思首先源自對課程存在意義的追問。泰勒在《課程與教學的基本原理》中明確表達,教育活動是圍繞著教育目標的設定而產生的,教育目標的設定是決策者有意識的對各種價值選擇的過程。一方面課程作為最重要的教學計劃是達成教育目標的重要手段;另一方面通過對課程的科學研究,能為決策者明智地選擇目標提供適當?shù)幕A。由此看來,課程設置與開發(fā)的起點是教育目標,只有圍繞目標,課程的設置才有意義。毫無疑問,教育因人而生,教育以人的發(fā)展為鵠的。吳萬偉認為慕課起源于私有公司,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旨在將傳統(tǒng)學習模式應用到信息技術上來開辟新市場,通過遠距離傳輸課程給數(shù)以萬計的學生,試圖通過數(shù)字技術取代或等同于大學課程,這種極端的想法發(fā)生在傳統(tǒng)大學理念日漸式微的情形之下,短時期內著實具有煽動性。但是,正如圣母大學教授帕特里克·迪恩所言,慕課不過是幾十年來處于現(xiàn)代大學核心的一些趨勢的自然延伸而已。
為了使課程最大程度為教育目標服務,課程組織實施顯然是關鍵因素,它極大地影響著教學效率。課程組織的連續(xù)性、順序性和整合性至關重要,課程設置至少包括橫向與縱向兩個維度。面對不同的學習者,同一課程的難易順序、不同課程的組合方式以及課堂的有效組織是決定學習效率的關鍵。慕課聲稱“以學習者為中心”,實則無法顧及學習者主體間的差異,以互聯(lián)網為依托,慕課的授課對象可以無限延伸,這種在線與開放的特性使得學習者的主體地位無從確立。再者,標準化教學把創(chuàng)造性地講授框定為機械的信息程序,正如芝加哥大學教授馬薩·諾斯鮑姆所說“令人悲哀的教學轉向,即從推動質疑和個人責任轉變成為了取得好成績而灌輸”。能在任何時間、任何空間連接網絡的信息技術更好地滿足了受教育者對教育實用性的期待,教育工具化的結果必然使得受教育者變得功利與現(xiàn)實。在慕課的世界里,學習者是孤立與隨意的。杜威強調:“學校必須呈現(xiàn)現(xiàn)在的生活,不通過各種生活形式或者不通過那些本身就值得生活的生活形式來實現(xiàn)的教育,對于真正的現(xiàn)實總是貧乏的代替物,結果形成呆板而死氣沉沉。”慕課缺少了課程組織中人的因素,而這正是傳統(tǒng)教育的魅力所在。
課程評價有兩個重要指標,一是知道學習者的行為起點,衡量學習者的行為終點,從而作出評判。二是評價的方式不僅僅指考試分數(shù),還要包含行為觀察、實際操作、情境處理等。現(xiàn)行的慕課,課程考核無法測量學習者的行為起點,考核方式單一且無法驗證。測試方法包括機改、測試與評議。無非就是使用機器來批改多項選擇題,加上通常意義上的出題考試,再輔之以同學之間互相批改那些承接于網絡的論文任務。實踐下來,這些測試的成效都不大,其中最大的難點是無法有效地防止學生作弊,網上測評缺少有效的防范措施。
科技改變教育,教育離不開科技,但教育不應為科技所困。在新技術助推教育發(fā)展的同時,我們忽然意識到:慕課的黃昏似乎會比預料來得早。
(作者董云川系云南大學教授,云南省政府督學,云南省高教學會常務副會長,省高教評估事務所所長。專注于大學精神及教育改革發(fā)展問題研究)
